封面新闻记者 刘虎 摄影报道

3年前，冉某源与人合伙开办商贸公司，以近1.1亿元的高价，中标取得嘉陵江上两处河道采砂权。更早之前，他曾任苍溪某乡镇党委书记，因受贿罪、聚众斗殴罪、包庇黑社会性质组织罪，获刑6年。

出狱后，他将目光瞄向砂石行业，成功拿下采砂权，为挽回竞拍付出的高价及牟取暴利，冉某源等人通过突破许可证规定的范围越界开采，超时开采，禁渔期、汛期违规开采等方式，违法开采矿产品价值达5458.1万元。为逃避检查，他和合伙人还指使员工销毁用于记账的手机、笔记本电脑、料场的相关票据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今年4月12日，备受关注的嘉陵江盗采河砂案在广元市剑阁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。

广元市剑阁县鹤龄镇贾家咀，嘉陵江畔的采砂、运砂船

豪掷上亿元 竞拍取得河道采砂权

四川彦源商贸有限公司（下称彦源公司）位于剑阁县鹤龄镇贾家咀，紧靠过境的嘉陵江，距离剑阁县城2个小时、苍溪县城1个小时车程。

彦源公司砂石厂

彦源公司控制人之一冉某源，在当地是个名人。2007年，时任苍溪县鸳溪镇党委书记的他因受贿罪、聚众斗殴罪、包庇黑社会性质组织罪，获刑6年。公开信息显示，在对待执法部门的检查中，当地的违法开采砂金组织通过他提前提供的信息，假装停工停产，致使有关部门的检查多次扑空。

出狱后，冉某源目光瞄向砂石开采业务。

2019年12月，冉某源邀约冯某荣、张某烈入股，以四川彦源商贸有限公司作为投标人，参与嘉陵江剑阁县河道采砂权竞拍，当月25日，该公司以4060万元中标嘉陵江剑阁县张王镇何家坝河道采砂权，许可开采量33.91万立方，以6350万元中标嘉陵江剑阁县鹤龄镇杨家滩河道采砂权，许可开采量45.25万立方。

彦源公司中标后，熊某杰、王某洪经介绍出资入股该公司。至此，公司显名股东5人，分别为马某州（法定代表人）、冯某荣、张某祥、熊某杰、王某洪。

其中，马某州代持其舅冉某源股份，张某祥代持其父张某烈股份，冯义荣为公司董事长，负责公司全面工作。几名股东分别管理单位财务，采挖、运输工作，及砂厂的建设及加工生产等工作，值得注意的是，马某州还有个特别的任务——负责办理手续、协调关系。

2021年6月21日，彦源公司工商登记将法定代表人变更为冯某荣。

彦源公司砂石厂

越界、超时、禁渔区开采砂石场成暴利机器

1.1亿元中标款从何而来，外界不得而知，但在合法经营条件下，以市场价格来算，冉某源必亏无疑。

高达1.1亿元的中标价格意味着，按照彦源公司中标价以及总许可量计算，每方砂石卖价必须达到130多元才能赚回这1亿多元的中标成本。

然而，剑阁县水利局在《砂石资源拍卖公告》中明确提出：取得砂石生产经营的单位按照市政府指导出厂价细砂90元每立方米，粗砂70元每立方米出售。砂石市场行情发生变化时，由县发改部门采取河道砂石价格调控，防止出现砂石价格垄断及抬高现象。

简言之，彦源公司在所中标段内开采的砂石，市场价不能超过90元每方。为了不赔钱，彦源公司则通过突破许可证规定的范围越界开采，超时开采，禁渔期、汛期违规开采等方式牟取暴利。

此外，为逃避法律制裁，冉某源将砂石生产环节利用形散连筋方式，申办无数个小微企业，又用相互参股的方式进行控制，其负责人全是团伙成员或直系亲属，彦源公司虽然不断变化法人代表或股东，然而实际控制人依然是冉某源。

公诉材料显示，彦源公司取得杨家滩、何家坝两处河道采矿权后，委托被告人何某生在张王镇何家坝水域进行采挖。

广元市剑阁县鹤龄镇贾家咀，嘉陵江畔的采砂、运砂船

2020年6月1日，何某生以每年150万元的价格，租赁王某龙所有的永祥168采砂船和运输船2艘，并于2020年8月开始，在嘉陵江剑阁县张王镇何家坝河道采挖作业。经统计，永祥168采挖船在2020年8月、10月、2021年3月至6月期间，无证采挖砂石价值共计905.5万元。

同时，冉某源通过被告人曹某芳介绍认识了陈某德。2020年1月将张王镇何家坝砂石开采、运输承包给陈某德所在公司，彦源公司支付采挖费、运费，所有副产品资源归彦源公司所有，其间陈某德还与他人签订开采协议。2021年3月至6月禁采期期间，宏湖668采挖船无证采挖砂石价值共计2328.5万元。

此外，彦源公司安排王某勇在彦源678采砂船上负责管理、调度和开具运输船票据等。2021年3月至6月，彦源678采砂船无证采挖砂石价值共计2224.1万元。

广元市剑阁县鹤龄镇贾家咀，嘉陵江畔的采砂、运砂船

现场探访 嘉陵江畔搁置的采砂船

4月14日，烈日炎炎，贾家咀近江处，江风把彦源公司外的铁皮围栏带出阵阵响声。

说起彦源公司，附近村民并没多少了解，但提起“挖沙”，则并不陌生。“前两年，江上的船来来回回，对面砂石厂的声音感觉就没断过。”谈及此事，村民老郑印象深刻，因为采砂当地备受噪音、空气污染。

沿着村道，走近铁皮围栏入口，红牌白字清晰写着“停工整顿”。

“你们找谁？”入口不远处一间板房内，一名工作人员听着声音询问着，他告诉封面新闻记者，他并不是彦源公司的人员，而是江畔一座造船厂的守护人员，“彦源的人在江对面。”

彦源678采砂船

板房十余米外，放眼望去，嘉陵江畔，搁置着包括彦源678采砂船在内的多条船舶，江对面则是一座巨大的砂石处理（料）厂，工作车间下方，成吨的砂石将嘉陵江拦断。

剑阁县船舶停泊公示牌

江边，竖立着一块“剑阁县汛期船舶集中停泊区公示牌”，在2022年船舶名录上，登记着彦源678采砂船、宏湖668采砂船、彦源货001运砂船等19艘船舶。

处理厂旁，搭建着一排两层高的工作、住宿板房，一名自称是彦源公司会计的工作人员驻守在内。

“我是去年8月份才来，对于采砂的很多事情都不知情。”该工作人员表示，目前公司还有六七名员工，从她入职到现在，还没领过工资，“公司5个股东，而且大股东‘还在外面’，答应过我们，工资肯定要发的。”

她透露，去年公司发生事情以后，就一直处于停产状态，所有人都在等法院的判决和后续处理。

躲避检查故意销毁会计凭证

根据拍卖时的约定，两处河道采挖期限3年，采砂许可证一年一办（每年的采砂期限为当年10月1日至次年2月28日），许可证有效期限届满后应当停止采砂作业。砂石开采权出让合同书明确，每年3月1日至5月31日为禁渔期，5月1日至9月30日为汛期，禁渔期和汛期禁止开采。

起诉书披露，彦源公司因禁渔期的规定，每年3月至6月无法采砂，2020年底，冉某源代表彦源公司与李某经过多番协商，双方约定：李某帮助彦源公司办理禁渔期延期9个月一事，并帮助彦源公司每年续期采砂证以及维持相关部门关系，彦源公司分三年向李某提供价值700万元的36万吨粗料作为感谢。

此外，为了躲避相关部门检查，冉某源、冯某荣在苍溪办公点，组织负责采挖船、运输船统计、财务工作的人员开会，要求参会人员销毁用于记账的手机、笔记本电脑、保存的采挖船、运输船、鹤龄料场的相关票据等，还让工作人员做一套不含禁采期采砂的假账应付检查，并要求所有人员在每个采挖期结束后，都要销毁用于统计采砂量的笔记本电脑和通讯工具。

运砂船

律师：数罪并罚，或将顶格处理

检方认为，在2020年8月、10月，2021年3月至6月期间，彦源公司及冉某源等多人未取得采矿许可证擅自采矿，开采矿产品价值达5458.1万元，情节特别严重；为掩盖公司非法采砂的事实，彦源公司的主管人员冯某荣、冉某源指使财务人员故意销毁依法应当保存的会计凭证、会计账簿等，情节严重，应追究其刑事责任。

目前，该案正开庭审理，四川一上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林小明律师认为，对于非法采矿罪是基于环境法益保护需要，自然人和单位都可以成为本罪的主体。单位犯罪的，实行双罚制，即对单位判处罚金，并对单位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判处刑罚。

非法采矿单位犯罪中的“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”是指对非法采矿单位犯罪起决定、批准、组织、策划、指挥、授意等作用的人员，“其他直接责任人员”是指在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的指挥、授意下具体执行、积极参与实施非法采矿单位犯罪的人员，上述两类人员在非法采矿单位犯罪中都属于责任人员，区别在于两者在单位犯罪实施过程中的身份地位和职责分工不同。

“对于此案，因有多个嫌疑人且涉及多个罪名，量刑或要根据涉案人员实际参与而定。”林小明认为，此外，根据《关于常见犯罪的量刑指导意见》的规定，对于嫌疑人属于从犯，有自首情节、坦白情节的，或将减少基准刑。“主要责任人数罪并罚是跑不了的。”

上海德禾翰通律师事务所律师、德禾刑案研究院副院长杨卫华认为，在法定时间外当事人进行采砂的行为，已触犯非法采矿罪。

“该案金额这么高，一般情况下都会顶格处理，此外，他还有隐瞒犯罪所得等情形。”杨卫华表示，主要嫌疑人是有前科的累犯，“所以很有可能他会被顶格判。”